马玲起来,哗哗地冲水,不想理小杜。小杜讨了一个没趣,扮了一个鬼脸走了。马玲在卫生间磨蹭了好久,直到脸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才了出来。
马玲来到办公室里,发现一大半人都在收拾箱子。大家对于这次突然的裁员竟然没有意见,反正赔偿金都列出来了,谁收拾完谁就去拿钱走人。
三个月的工资,一万二。可是签字的时候马玲傻了,怎么扣了这么多?失业的员工还要缴税?还要缴保险,还有保密金。什么是保密金?经过会计的解释马玲才知道,公司为了不让员工失业后再去同行或者竞争对手做工,所以要五千块钱的保密金。等到三个月后,保密金自动退还。
公司是人家开的,嚷嚷顶不了钱,既然大家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马玲也不想惹什么事。她拿着可怜的几千块钱回到家里,范晓南正在吃酸辣粉,因为辣,他一边吃一边呼呼。看见马玲回来,范晓南不悦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马玲一脸凄然,范晓南脑袋发懵,怎么了老婆?
马玲把一沓钱放到茶几上说,范晓南,以后我们就指望这些钱过日子了。
怎么了?
我光荣地失业了,也可以说是下岗了。
怎么回事呀,到底?
马玲把情况一说,范晓南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这阵真是背到家了,怎么做什么都不顺利。不过他又安慰马玲,老婆,我们要谷底弹起,不能这样消极。你放心,有我吃的你就饿不着。
到这时候了,还说大话呢。
那怎么办?坏事都让我们俩摊上了。
看着范晓南无助的眼神,马玲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反正有这些钱垫着。我不信运气就背到三个月也没找到工作。
就在马玲和范晓南去打印店打印马玲的简历的时候,王秀美却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马玲和范晓南赶到医院,王秀美已经包扎完了伤口,看来摔得不轻,胳膊和小腿都有伤。一见范晓南,王秀美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儿啊,妈是不是要死啦?
看到王秀美这样,马玲和范晓南也很伤心,范晓南搂着王秀美,安慰着,妈,没事。你还能说话呢怎么会死呢。
呜呜……
妈,你也是,年龄这么大了,怎么不注意点啊?
我不是养了一条小狗嘛,本来带它出来遛弯,结果它跑得太快,我一脚没踩好。
人都没饭吃了,还养狗!
这是什么话啊,人怎么没饭吃了?我为什么养狗啊?是因为我一个人太孤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呜呜,你也不孝顺,不来看妈。
我现在工作太忙。
那是什么鬼工作啊,一个业务员,你就没听妈的话,要是去学校当个老师多好。
妈,我的事你不要管了。
我不管谁管你啊,你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身上掉的肉!
妈,别说了,好好养病。
马玲拿着CT片进来,范晓南马上迎上去,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
王秀美一把夺下CT片,快速溜了一眼,什么叫没事?这上面不是写着囊肿?我要是因此中风或者得了脑震荡,我怎么活啊!
范晓南帮着马玲说话,妈,您长点科学知识好不好?从楼梯上滚下来不可能得中风的,脑震荡更不会发生在您老人家身上。
怎么不会?十多级台阶呢,我一下子就滚下来了。
妈,您记忆力这么清楚,肯定没事。
马玲也劝王秀美,医生都说了,囊肿是正常现象,隔一段就会自行消失了。
哼,不是你妈,你当然不心疼。
马玲哑口无言。
王秀美说,儿媳妇就是儿媳妇,和儿子不能比呀。
范晓南有些不高兴地说,马玲对您还不够好啊?您就知足常乐吧。好了,妈,您好好休息,需要吃什么您就打我电话。
什么也不吃,一分钱没有。
想到近三个月没给王秀美钱了,范晓南有些过意不去,把马玲叫到一边,从包里掏出三千块钱。
看来范晓南还真是不成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的。但当着婆婆的面,马玲也不好说什么,日子怎么过,以后再说吧。
王秀美不知道钱是马玲他们的救命钱,一边说着不要一边往钱包里塞。王秀美用的钱包是LV的,肯定不是仿制品。看到马玲注意自己的钱包,王秀美不高兴了,我这钱包是别人送的,你盯什么盯啊?
马玲马上解释,我只是觉得漂亮!
少来,你肯定想着我是花儿子的钱买的,对不对?
马玲笑着不说话。王秀美在马玲身上扫着,突然扫到马玲手腕上的玉镯,眼睛大亮,让马玲摘下来给自己试戴。
范晓南没心没肺地说,马玲,妈喜欢你就送给她吧。
这玉镯可是李芝麻留给马玲的,怎么能给婆婆带呢。马玲瞪着范晓南,范晓南也不理马玲,从马玲手腕上捋下玉镯,帮王秀美戴上,并夸王秀美戴着真好看。王秀美抚弄着玉镯,问马玲,这么贵的东西你也敢买!
这玉镯是我妈给我的!
你妈!哼,又在说谎!看王秀美的神情就知道,她不相信李芝麻会有这么一个玉镯!
马玲气得把玉镯从王秀美手里抢过来,然后拎起包就走。范晓南马上去追马玲,责怪马玲没大没小,什么事都给妈冲撞。马玲看着言辞激烈的范晓南,心中悲伤,人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看来真有道理。
范晓南没觉察到马玲的表情变化,拉住马玲说,老婆,你以后装一下,别在我妈面前这么扎刺,谁不喜欢老实的媳妇啊!
这社会,总说男女平等,其实男人心中的那点儿大主意、那点儿男权其实根深蒂固。范晓南不仅容不得别人说他妈一个不字,还穷大方,明明手里就这么点钱,不管是亲人还是讨钱的老头老太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往外甩。
以前马玲还会说,现在马玲闭口不谈。
等到手里没有一分钱了,看他怎么办!
马玲失业后,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存的那点钱很快就见了底。想到下个月的房贷没着落,马玲还是把李芝麻留给她的一万块钱提了出来。
尽管,在这之前,范晓南和她都反对要李芝麻的钱,但现在看来,幸亏李芝麻留下了这些钱,否则他们怎么交房贷呢?
马玲和范晓南商量,如果我再找不到工作,就把我们的房子租出去,以便补贴家用。实在不行我随便找地方打个工,卖东西也行,只要有收入。
范晓南说,把房子租出去,我们住哪儿?难道要睡我妈家吗?不等马玲接话范晓南又说,我妈已经把我们住的房子租出去了。
马玲打断范晓南,不去你妈那儿住,刘娜子这个月要去深圳,我们住她的房子。
她去深圳干吗啊?
那个老外说,东东的病可以用海豚疗法。我们这儿没有,深圳有。
范晓南惊讶,真的吗?有治好的啊?
那倒不知道。反正现在那老外说什么,我姐就信什么。
范晓南沉思了一下说,也好,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可是你姐哪来的钱啊?用海豚疗法一定不便宜。
老外说可以支援一些钱。
真不错啊!老外对你姐真好!是真的好。马玲,你一定给姐说,马上嫁给老外,一刻也不要犹豫!
马玲没说话,盘算着租了房子之后的生活。刘娜子的房子不能白住,得给她房租。当然她那边的房租比这儿的便宜。房贷两千五,生活费得一千,还有房租怎么也得给她一千。马玲现在的房子能租两千六,还了房贷还有一百,加上范晓南的工资,怎么算怎么紧张,马玲正烦着,范晓南手机突然来了短信,原来是一个中介问他们要不要卖房子,得知他们的房子已经涨了十万多块,两个人又高兴起来,实在不行把房子卖了。
刘娜子来送钥匙的时候,她让马玲放心住,她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回来,如果效果好,她就在深圳住下,然后鼓动老外也来深圳定居。谈到未来,刘娜子显得有些悲壮。马玲心里也不好过,临走的时候,她把手里仅有的三千块钱塞给了刘娜子。
刘娜子的房子在郊区,房租的确比城里便宜多了。范晓南和马玲把自己家的房子租出去,除了还房贷还能剩五百呢。马玲和范晓南很是高兴,两个人站在刘娜子家的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大烟囱相互安慰,虽然外部环境差点,但房租便宜啊。
高兴了没一天,问题就来了。
首先房子窗临着大马路,货车不分昼夜地隆隆开过,扰得他们根本睡不好觉。另外,窗外电厂的大烟囱也不分昼夜地冒着浓烟,屋里再闷也不敢打开窗户。再则,天气越来越热,刘娜子家的空调又坏了,翻出落地扇开到最大的风力拼命地吹,马玲和范晓南仍然热得睡不着,转身是汗。没办法,范晓南和马玲只好轮番着去冲凉水澡。也不抹干,就那么坐在床上,范晓南左手一巴掌右手一巴掌地到处拍蚊子,好不容易熬到黎明,刚眯一会儿眼窗外就传来小贩的叫卖以及汽车的嗓音。
马玲准备回家把当年的凉席翻出来。
范晓南怕热,她不怕。
房子租给了在附近上班的一位记者朱葛进。刚从学校出来不久的女孩,研究生,因为年轻说话做事都自信十足。她一个人租了马玲家的房子,其实回来住的时间特别少,朱葛进是国际记者,一个月几乎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全世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