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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天苍萤在巴勒斯坦的笔记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

“当人类的起源之初,当第一个类人猿举起燧石杀死了它的兄弟之时,我们就背上了诅咒,鲜血自此浸透了所有有名之物,冲突和流血伴随着文明的脚步,与文明一同生长。最终改变了文明本身。

自1945年7月16日起,一种末日的力量从此改变了文明的轨迹,核战争的恐怖平衡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自此大规模的热战争已经成为历史上一个很多人快要忘记其意义的名词。但是这些并不是文明美好未来的一个开端。要知道,在这个地球上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流血,冲突,掠夺,屠杀,但是你从报纸上,你从电视里,你从电波中不会得到有关这一切的信息。媒体们只会在每一个歌舞升平的日子里宣布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无数无知而幸福的人也过着他们平凡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而我的过去,则是一个与之完全不同的故事。所有的经历教会了我一件事,那就是战争,战争从未改变。”

我听着面前的女人坐在废墟之间如同正在布道的先知那样对着他的信徒宣讲着末日的启示,向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拿着派克笔的右手在笔记本上快速地划动着——其实我并没有做任何笔记,我看了看我的助手玛利亚,她身边转动着的磁带录音机和手中快速舞动着的笔一丝不苟的记录了骑士的一言一行(通过特殊的文字和书写方式,玛丽亚的记录本甚至能惟妙惟肖的刻录下说话人当时的语气,心理活动和状态。这是四海旅行者们的秘密技巧。只有很少数的普通人才能学会怎样通过简单的文字让读者明白一个词汇在对应语境下的真正含义。)

“我明白了。”我叹气,“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我们?”

“如果我不帮助你那么很明显,你会死。”女骑士简明扼要的回答了我的问题。她的手中握着一颗子弹和一把锉刀,手指灵活的指挥着手中的工具在子弹上刻下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虽然这种改变会极大的干扰子弹的强度和发**准度,更会使子弹打中一些装甲单位的时候无害的破碎为无数金属残片,但这种特殊的弹药无论对黄昏之子的防护灵术还是对形态不定的眷族和恶魔们都十分有效。“很久以前我曾经发誓,不允许我的兄弟姐妹们死在别人手上。旅行者,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你似乎会觉得我会在这种地方受到致命的威胁?”我皱眉,这里是荒原,是战场,但是我曾经在一些远离人间的地方见识过更为壮观恐怖的战场景象,很难想象仅仅是普通人的武器可以对我造成这么大的威胁。

“会。因为那些袭击你的人不是普通的军阀或者部落民,他们是‘特工’,基金会的刺客。你也能知道你的那些戏法在应对这样的敌人的时候并不怎么好用。”

这是我又一次听到了她谈到“基金会”这个词,我很难想象在世俗势力中有着这样一个足以威胁到黄昏之子的机构存在。但是从我在各地旅行的过程中和当地黄昏之子导师的会见过程中,我了解到这些奇怪的人并不是一个好打发的对象。

“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在一起?不和你真正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在看着她把子弹压入一个同样刻满了符咒的弹夹中之后我向她提出了疑问。现在世道已经变了,单独存在失去黄昏之子结社庇护的通灵师们很容易成为黑暗势力(也许这个所谓的“基金会”也可以划归到这个范畴里去)袭击的目标。无论是对政府操控下的疯狂科学机构,还是猎食灵魂和生命力以及热量的恶魔邪灵们来说,无依无靠而又实力不足的通灵师都是很好的猎物。

“因为我还有事要做,不想别人拖我的后腿。”她把弹夹装到那把usp里之后上膛,打开保险,把这把武器插入腰间,然后拔出了另外一把短剑,锵的一声之后这把武器就变成了一把八十公分左右的短剑,上面同样刻满了复杂的符文。以前经手过日本古刀剑的我知道这种武器必须用珍贵的专用植物油来保养,看着她仅仅是简单的在军靴底上把刀口磨得飞快不由得有种明珠暗投的无语感。不过谁知道呢?也许这把武器上铭刻的符咒就可以使之长久的保持锋利,只需要一些粗糙的保养措施就能投入战场。

“我的敌人也是你们的敌人,我觉得你们中间,至少是我见过的那些骑士们可能都低估了我那位老朋友的能耐。也许你们在对付异端,察觉灾变性模因效应的方面有些有用的技巧。但我和她都是真正的军人。除了我以外也很难有人捕捉她的存在。你听说过‘连觉’吗?”

在我迷惑的摇了摇头之后,她把短剑,或者叫另一把仪式之刃也插回了武装带里。“你要知道,在人群之中有某些特殊的个体他们的感官在某种情况下是可以混杂的,正如一般人能够感觉到颜色的冷色暖色的区别一样,这些人以他们独有的视角观察世界的时候也可以混杂他们的感官,用眼睛看到温度,用触觉感觉到气味和颜色。对于黄昏之子中的成员来说这样的能力不仅如此,我们的五感甚至能和超自然感知能力连接在一起。我们可以看到时间的形状,听到因果律之线被异常力量拨动的声音。正如我感觉到了你的到来一样,你的出现让我听到了因果律之线被拨动的不谐杂音,这也就是我前来和你见面的原因。在听到我对这种特殊的能力的描述之后你就会明白,即使是在黄昏之子之中这种能力也是非常罕见的。如果我们的灵视和心灵强度足够强大,我们甚至可以像旧日支配者,像那些邪神一样观察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你应该还做不到那种程度吧?”

“当然不能,但即使如此我们对其它黄昏之子来说依然有压倒性的优势。而那个和我有旧恩怨的仇家足以和我抗衡,如果黄昏之子结社里不能让同样强度的成员协助我,那我反而会被拖累。”

“这种能力和萤先生的一位故交倒是很相似。”担任我助手的玛利亚突然开口了。“她的能力和你的都能对未来施加影响,可以看到命运的走向甚至还能加以干涉。”

“我还做不到那种程度。”女骑士回答到,“我只能感觉到我身边的人他们的命运之线被超自然力量拨动的痕迹,但我不能主动地去干涉一件事情的起承转合。现在我们站起身来,准备撤离吧。因为我已经感觉到麻烦来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这个叫做迦南的骑士早就发现了渗透打击的基金会特工后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撤退,还是因为那些敌人拥有某些特殊的手段干涉了我们的判断以至于我们在他们接近了我们的藏身之处后才被我们的反制措施感应到。我曾在黑泽怜那里学到一些占卜的灵术,但是在我成功的激活一次这个能力之后只得到了语焉不详的回应。“果然如你所说的那样,在这个地方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你毕竟只是个学者而非士兵。”迦南迅速扑灭了面前的篝火。“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可以提前感知到他们的存在而他们还没能找到我们,我们就按之前的计划撤离。”

我哼了一声,对着助手玛利亚做了个手势,她的眼睛开始变得迷离浑浊了起来。一点简单的催眠技巧就能抵御伤痛和疲劳,使用这种能力甚至连通灵术都没必要施展出来。我们就这样在废墟和黄沙之中伏下身体迅速的向着城市的东北方向前进。

“你确定自己找到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为什么不用你的联觉来追踪一下呢?”

“你想找的那些东西即使在中东地区结社的资料里也只有极为不可靠且自相矛盾的记录。我无法确定那是当初那里的主宰者制造的模因效应对探查和感知的干扰导致了这种不合逻辑的现象发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要知道如果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在所有有可能有线索的废墟里找来找去,迟早会被基金会注意到的……好吧,这趟路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走吧。”

也许她说得对,有关捕梦人的地下神殿的线索分布几乎横跨三个大洲,从北非到高加索到中亚一带都有过这个教团遗留下的证据,有几次获取线索的时候我不得不重演了《哈扎尔词典》里的三个贤者的方式,通过获取他人梦里的信息来确定下一条关联线索究竟会在什么地方。

“我还是选择相信我那个朋友的指引吧。”我回答,前方看不清楚的地方传来了刷刷的响声,即使使用相关的灵术激活身体内原本就有的超自然感知也不可能比迦南做的更好。女骑士在前面带路,希望我们运气够好不要触发特工们的警戒系统。

在两次拐弯之后,我们的好运气用得差不多了,小巷里迎头出现了一个与我们相向而行的哨兵。不过很显然这个家伙的运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在和迦南聊天的时候我知道巡逻的时候抽烟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任你近战无敌枪法如神,这种时候都不可能救你自己一命。迦南在对方来不及吐掉口中的烟卷的一瞬间自言自语了几个字,然后拿着手里的腰带轻松地缠在了对方的气管上。那个遭到袭击的对手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在皮带缠绕自己之前就把手臂插在了脖颈和皮带之间。这个时候迦南突然加速,手指一错把受害者沙漠斗篷上的兜帽扯了下来,整个盖住了受害者的脑袋。哨兵和迦南做着无声的较量。但是很快他的力气就微弱了下去,兜帽紧紧的贴在他的面部显现出人脸的轮廓。

“真利落。”

“多嘴,我们继续前进。”

我们终于脱离了城市地带,自碰到了那个哨兵之后我们就没有遇到其他敌人。按照预先设计好的路线我们在稀稀疏疏的灌木掩护下跳到了一个沙坑里。女骑士慢慢爬到了沙坑边缘,从风衣底下掏出了一个袖珍望远镜向着远方看去。我听到她发出了牙酸声,前方出现了什么状况呢?

“我们的车被他们发现了,至少有三十多个守卫,有车载机枪和火箭筒。”她把望远镜塞回风衣底下做了个表示无奈的手势,“我们的粮食和水,装备和现金都在上面,没有车辆我们不可能躲开他们的追击。”

这招应该叫釜底抽薪。我心想,果然高明。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个追击者究竟是黄昏之子的前成员还是普通人,如果是前者那么对抗的复杂性又有所提升了。从沙坑边缘滑下来之后女骑士从风衣底下拿出一个黑沉沉的东西。“会用这个吗?”

这个东西估计是从那个死去的哨兵身上拿到的。我皱了皱眉头,还是打开了这把手枪的保险上了膛。“我们去抢车。”迦南示意我跟上她的动作,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我们两个?”

“当然不是去抢回我们自己的车。”女骑士给手枪套上了消音器,“我们去抢他们的车。”

………………

如果仅仅从我们四人的视角来描述这场小小的战斗,就会有很多细节遗漏,拜迦南骑士的连觉所赐,接下来我能较为完整的从不同角度来描述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和基金会的特工交手,值得纪念的一天。

凌晨两点以后正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此时此刻我倒是不担心这些佣兵们的大部队。即使他们已经结束了城市废墟中的搜索,现在我们提前一步发现了他们的所在,敌明我暗,完全可以在对方的主力部队反应过来究竟是那个方向遭到突袭之前一击脱离。大致商量了一下战术方案之后,女骑士悄无声息的隐入了黑暗之中,大约在一刻钟以后我们将按照先前的计划开始行动。

“起风了吗?”

由车辆围成的简单营地里有人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感觉到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潮气。“这在沙漠和戈壁滩上还真是十分反常的事。”

虽然看上去营地中的无烟炉是个看上去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破绽,但是这支部队的领导人并不担心。目前虽然敌暗我明,但是他们已经确定了自己已经控制住了目标的车辆和必需品。甚至退一步再说,就算敌人真的夺回了自己的车辆,在军用吉普车超强的机动力和火力之下逃亡者难免不会被车载重机枪打成筛子。如果情报没有问题,那么目标应该没有装备足以威胁到自己的重火力。主动权在自己一方,那就应该给目标一个有可能偷袭成功的期望。这样才能让他们从容地开始自己的追猎。

“这次的对手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有其它小组的人和他们接触过,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多少人和他们正面交火过……要知道以前我们曾经见过那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但是按照项目负责人的陈述,这些家伙可能比那些非自然的敌人还要难缠。”

低低的说话声在营地里显得十分清晰。佣兵们只知道这些敌人一直都能成功的回避他们的搜索,就像是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是这一次敌人不得不从一直以来的躲藏中现身,和他们正面交手一次。这样后续的小组才能在后续的追击中进行针对性的调整。

天上的星光和月光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个压抑的夜晚中似乎在酝酿着某些危险。所有人,包括我们,包括这些基金会的特工们在内都知道今晚必然会发生大事。一种焦躁的情绪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找另外一批人替换哨位上那些人吧。”

佣兵们到了下一波换班的时间,先前睡在睡袋甚至车里的士兵们很快被叫醒,此时此刻刚睡醒的人在反应上,在身体灵活性上都是最为迟钝的时刻,而哨位都在营地周围的黑暗中,他们得走过一些看上去不安全的地方,才能成功和先前的暗哨换岗。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有冰凉潮湿的东西落在身上。在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的时候,十年难遇的暴雨和狂风情洒到了每个人的头上。

雷声。

巨大的闪电几乎完全照亮了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佣兵队长此时此刻突然觉得某种非常不妥的感觉攫住了自己。这种怪异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在十几秒后他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打雷的时候朝着我们开枪!”

话音刚落,从远处某个方向传来了自动武器还击的声音和夹杂在其中偶尔发言一两次的低调枪声。过不了多久之后自动武器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却又在十几秒之后再次发言。佣兵队长猜测有可能对方在哨位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近距离偷袭得手之后,后续的换班哨兵开始了新一轮的火力压制逼退了前来伏击的敌人。

“上车。”

离双方交火的哨位至少有三四公里远,按照偷袭者的战斗力来看很有可能去的稍微晚一点对方就能成功偷袭得手后逃跑。虽然相信对方在常理上是不可能成功逃脱的,但是如果对方做好了充足的反击准备之后,自己这点人有可能会遭到伏击受到更多的损失。

暴雨打在窗玻璃上,此时此刻远处的枪声还没有停。这就说明目前为止哨位上至少还有能够作战的人足以拖住对方直到新的增援赶到,按照上层的指示要求,有条件的情况下可以活捉目标当然更好。

枪声突然停了下来,吉普车里所有的人心头都猛跳了一下,很难说究竟是谁获取了这场遭遇战的胜利。车队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希望早一点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来的还算及时。”

在看到友军增援后,幸存士兵简单的陈述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在我赶到这里不久后这里原先的守卫者就被击毙了。在和我交火了一阵之后敌人就撤退了。现在就追应该还来得及,不然等这家伙逃到不远处的流沙地带我们的车就没有用了。”

佣兵队长皱了皱眉,示意剩下的一部分车队前往这个士兵所指示的方向。

在暴风雨之中,大排量的引擎轰鸣声被雷声所遮蔽。从常理来看那个偷袭者此时应该没有什么办法逃脱追捕了。要知道用人腿和机车赛跑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然这附近的地形的确复杂多变,但就算是某些地域无法使用机动车辆,队长也不相信对方可以在没有任何补给也得不到任何休息的情况下逃脱经过专业训练过的基金会特工的追击。

另一种可能性涌上心头,队长皱了皱眉。如果对方拥有短距离传送之类的特殊能力确实有可能逃脱追击,但如果真的那样这就不是他们这一小组能应付得了的东西了。

“看前面……”

随着幸存哨兵的指示,队长眯了眯眼睛,前方不远处的风化岩石中确实有着一闪而过的人影,那个家伙似乎并没有打算跑而是选了个最适合负隅顽抗的地方。

“谁知道呢,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也许真的是个战斗力超群的超人也说不定,但是从指挥中心的情报来看这家伙只是个记者而已。这种程度的风险还是值得一冒的。”

按照预定的攻坚阵型,车载机枪已经对准了岩石缝。十几个佣兵一脸警惕的带着各自的武器下了车。看上去这条缝隙至少有几十米深。队长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喊话。

“里边的人听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看了看同伴手中的武器,佣兵队长补充了一句:“别想负隅顽抗,我们有喷火器。”

“好吧,我们这就出来。”

队长示意手下稍微往后退了退,目标很快就出现在了洞口。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带着头巾双手抱头慢慢走了出来,缴获自被杀哨兵的步枪被他一脚踢了出藏身之处,只剩下男人腰间别着的半自动手枪了。

旁边的佣兵很快就走上前去搜走了男人身上仅存的武器,挨了一枪托之后俘虏不得不半跪在地上等候他们的发落。佣兵队长满意的点点头,这次任务的损失相比起收获来说完全可以接受。“你们的那种照相机,还有拍下来的照片,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在哪里。”

出乎意料的配合,这个俘虏挨了两下枪托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们所有想知道的东西。“就在我身后的地方藏着,所有东西,记录,档案,道具都在那里边。你们要是愿意随时都可以交给你的主人。我是无所谓这种可以复制的东西啦。”

这个男人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佣兵队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提防。在押着这个家伙上车他不得不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要选择主动袭击我们的队伍?你如果只是单纯的逃跑不是还能多自由一段时间吗?”

男人耸耸肩,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回答道:“当然是为了让你们主动把车辆和弹药补给送上门了。”

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他还没有明白俘虏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先前幸存的哨兵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风帽,扑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倒霉鬼,把手按在枪套上扣下了扳机。受害者连呻吟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倒了下去,腰间的配枪已经落在了这个假冒哨兵的人手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士兵都惊呆了,一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是这个袭击者,或者说,女骑士迦南,已经一个重重的双手挥击打在了两个佣兵举着的步枪上。力道精准完美,手中的枪械在完美的转动了一百八十度之后对准了各自主人的脑袋。随着迦南扣动了扳机,两个士兵的脑袋被打烂,番茄酱溅的周围的人满脸都是。此时此刻才有佣兵对着三个敌人举起了手中枪——

但是太慢了。那个女俘虏不知为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押送着自己的士兵。在迅速的转过身之后面对着背后的士兵向后倒下躲过了押送者手中的枪口,然后一记踢击踹在了敌人的胸口上并从自己的身后蹬飞了出去。那个男性俘虏也乘机一个翻滚躲在了吉普车之后。受到惊吓的佣兵们举起了枪械开始疯狂射击却没造成什么战果,女骑士迦南双手紧握着手枪和军刀把喷吐着火舌的枪口打的歪向一边使之在造成什么威胁前就迅速的干掉了其它还站着的敌人,手中的匕首也脱手甩出插到了佣兵队长的胸口里。后者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他考虑进去了几乎一切的失败可能,唯独没有想象到敌人居然这么能打,单单正面和他们硬碰硬就杀掉了所有士兵。

“我没有说错吧,我们的劫车计划是不是很轻松就实现了。”女骑士摊开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推开尸体坐到了的火力手的位置上去。“可以解除你那位女助手的催眠状态了吗?我不习惯和这样的人坐在同一辆车上。”

在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之后,玛丽亚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废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我们找回了装着档案和工具的背包,玛利亚揉揉两侧的太阳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真的不是很习惯那种被催眠的感觉,像是别人操控了我的躯体展开搏斗。”

“可你不得不承认这的确能换来足够的战斗力。”我扭动钥匙发动引擎,而迦南百无聊赖的坐在机枪手的位置上观察四周的动静——不过在暴风雨中,一般的侦察方式大概没什么效果吧,大概就是这样。

现在还没有摆脱危机,剩下的追兵也许很快就能反映过来他们的追击小队已经全灭的事实。就在我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胡思乱想的时候,车载音响里传来了无线电对讲的声音。那是一个恼怒而焦虑的声音。“为什么三队还没有报告你们的情况?我们现在需要你们的协助。”

女骑士不屑的冷笑一声对着对讲机对面吼了起来:“你们的三队已经全完蛋了,要是想来找我们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好,我们来了。”

没听他们接着废话下去,我一拳砸在了无线电开关上。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对方果然如同对讲机里说到的那样,十几辆机车伴随着轰鸣的引擎声在我们的车组后面排成一条线。暴风雨之中低下的可视度让我不得不集中百分之百的精神全力开车,躲避前方突然出现的重重障碍物。又过了几分钟,车载机枪开始怒吼,子弹壳很快就噼里啪啦落在车顶部。我现在完全没办法确定对射是否取得了优势,只能通过大吼大叫来确定战况。

“压制了对方最前面的几辆车。现在风向对我们有利。”迦南同样大吼大叫的回答我。风向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变化,携带者暴雨闪电雷声向着前窗扑面而来。虽然这些不良因素对我的驾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很明显那些追击者的视野会被风雨所阻碍,几串精准的长点射把敌人的火力手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看来战况确实还可以吧。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听到了迦南的一声怒吼:“踩油门打急转向。”

下意识的按照她的指示做出了对应的驾驶动作,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一股冲击力像是某个巨人狠狠给了车尾一脚,估计此刻后半截车厢表面已经燃烧起来了吧。

“我们在往哪里跑?”

“马上就会有支援了!“

话音未落,一声重型狙击枪的开火声响起,身后传来了高速行驶的机车爆胎的声音。然后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身后的引擎声渐渐远去,看起来我们已经逃脱了敌人的追击。

“干得漂亮,是谁在帮我们?”

“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机车在轰鸣声中向着远离废墟的方向前进,一路上带起了漫天的沙尘,如果是白天想必这会是敌人追击的破绽。但是现在,在暴风雨的遮掩下,没有什么人可以跟上我们。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觉得这场暴风雨虽然还在广袤的天宇下肆虐,但是幸运的是,那该死的狂风已经渐渐停了下来。玛利亚在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早已疲惫不堪,蜷缩在车后座上打起了盹。

“能不能告诉我这场战斗究竟是一时起意,还是你之前就已经在心中设计好反击夺车的计划蓝图了?”

“我觉得从更严谨的角度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借势而行。”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我很确定那绝对不是玛利亚而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从背后那个家伙身上感觉到了令人厌恶的非自然生物的气息。此时此刻我迅速的掏出相机以学者不可能有的速度对准声音的来源,一只手此时盖住了我的镜头。

“不要一惊一乍的……你刚才差点害我把车撞到石头上去。”迦南抱怨着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方向盘上,吹了声口哨:“小红,是时候向这位先生介绍一下你自己了。”

我把视线投向后车座上突然出现的女人,她摆了个和解的手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一点。女人一脸疲惫的样子,把身体拄在一把修长的特等射手步枪之上。她把猛禽似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脸上,看到了我的表情之后很勉强的笑了笑。

“哈露艮,迦南大人的契灵。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那场暴风雨是你干的吗?”

“还是那句话,这是顺势而动。我没有能力控制天气,但我确实承认我促成了这件事的发生。”

“我以为你们这样的生物从不使用人类的武器。”

“既然同样都是杀人,那么自然要选择更加便捷直接的方式。既然我有能力促成一场暴风雨,那么自然,我想要让狂风修正子弹的射速和方向那就是件更容易的事情了。”

听到这个红衣女的说法,我不由得想到了一位老朋友身边的契灵……冰冷如虚空,多变如以太,比起眼前的女人那更强大,更难以琢磨,我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风的精灵。”迦南用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告诉了我哈露艮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在和我第一次相逢的时候还没有名字和形象,按照严谨一些的说法,她算是某种深渊恶魔。”

“令人印象深刻。”我半真半假的恭维道,无聊的坐回座位里去。

“其实你也不用对此感到不舒服,相信你也一定会明白,了解深渊得生存,利用深渊得力量,相信深渊则万劫不复。现在你最好坐稳了。”

“为何?”

“既然在混沌理论下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能引起一场风暴,那么哈露艮擅自干涉自然现象的行为也会招来自然的反噬,不出意外的话,大约几个小时后就会形成一场沙尘暴,到时候和暴风雨混杂在一起变成泥泞我们就无法动弹了,必须找到一个可以休整的地方……

那个晚上,我们就躲在岩石后面,吉普车和巨石提供了藏身之处,我们互相提醒着不要睡着,如果此刻我们睡着了,也许醒来之前就会被活埋在沙子地下承受缓慢痛苦的死亡。我们不得不互相谈谈别的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一只有着红褐色羽毛的鹰从迦南的肩膀上飞向了狂风与沙尘肆虐的空中。狂暴的气流不但没有伤害她,反而能作为她加速和借力的跳板。时不时的闪电闪过,我注视着鹰的剪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的地方。躲回了岩石背后。

迦南一直对一个问题很好奇,我在和她之前的谈话中无意中提到过自己见证过在另一个世界里黄昏之子们和邪恶存在的永恒战争,迦南问我,那样的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

黄昏之子的战争是什么样的呢?

它可以有很多种形式存在。

有些梦境引路人——是一部分,在做梦的时候会梦见那样一个战场,不存在于人世的战场,从前辈们的谈话中看,这场战争自第一个人类发现深渊时就已经开始了,随着时间的变动,它的形式也在以不可思议的形式发展。

从冷兵器时代到线列枪毙时代,从闪电战到大纵深,如同现实位面中战争的发展一样,黑暗时空中的战争也在与时俱进。我记得我曾梦到过那样一个战场,在黄昏世界陷入黑暗的时刻,诡变不定的力量席卷了深渊和黄昏之间的入口区域,随即在有生命的黑暗中,凭空浮现出扭动着的以太之卵,随着痛苦的抽搐和挣扎,它们破裂,把未知的物质和能量释放到黄昏界面之中,并从中凭空涌现出无数烂肉般扭动着的怪异生物和未名的恐怖机械。那些如同恶魔和钢铁杂交的机械不需要常规的能源,它们从深渊中获取能量移动。

这些战车,载具,乃至说不上名字的机械,在深渊力量的腐蚀之下变得无比扭曲恐怖,遍布病态的粘液和血肉,炮口如同括约肌一般痉挛的喷射出腐烂的胆汁和粘液炮弹。不洁的力量保护着它们,连同那些恶魔和邪灵冲向黄昏之子军团的阵地,引擎里喷射翻滚着的不是油料,而是浓浓的鲜血,如同河流般在战场的土地上流淌。深渊的力量已经打破了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界限,所有的一切都是非生非死的。在裂缝的另一端连接着噩梦宇宙——旧日支配者的故乡,邪神的家园。通过现实与黄昏的创伤,它们把触手伸到了我们所在的世界之中。

那时我明白,我也是那个战场的一份子,我和黄昏之子同伴们手持超自然的武器如同大海中的礁石一样抵挡着那些扭曲的怪物——我们手持仪式之剑或者刻有符咒的枪械子弹抵御着怪物,用射影机或者心灵透镜把这些怪异的生物扔回它们来的地方,身披祭祀的法袍或者类似霜骑士——伊塔库亚子嗣——装束的盔甲,用我们的力量防止这些东西进入我们所在的世界。在这样的战争中,我们也同样不得不把沉睡的灵魂自泥土中唤醒,于是无数双死人的骸骨,半透明的灵体,同样像是骸骨和死尸组成的战争机器,跌跌撞撞地在我们的祈祷和呼唤声中加入了战场。

在我们之中那些手持着提灯的伙伴的帮助下,我们得以受到庇护,这东西的作用类似于我们在黄昏世界中随处可见的灯柱。如果足够幸运,这种战斗的最后会以深渊裂隙被封闭而告终。但是我们并非每次都这么幸运,如果一切失控了,我们在那个世界的化身就会被摧毁,从而不得不被驱逐出战场所在的空间。一些在战争中失去理智发狂的家伙甚至无法以这种方式退出战场,他们会被有生命的黑暗所吞食,变为它们的一份子。只有足够强大或者非常幸运,或者借助了神灵之力的人,才能挣脱黑暗的束缚,回到人间。

有时候,在非常不幸的情况下,这些邪恶生物的力量会冲破一切阻碍来到现实世界,原因不一而足,也许是因为某些心怀险恶的个体的献祭与呼唤,也许只是因为深渊恶魔们恰好找到了通往人间的道路,他们的力量得以在现实宇宙肆虐。每到这个时候,现实世界的黄昏之子们,凡人中的英雄们,不得不用自己的方式把它们送回地狱。君士坦丁之战,圣墓之战,应仁之乱……这些战争中的背后是堕落的通灵者和它们的噩梦军团,同黄昏之子和英灵军团之间的较量。这样的战争每一次的爆发都对现实和历史带来了不可愈合的创伤,以至于黄昏之子们要洗掉所有参与者的记忆——通过修改历史的方式,掩盖这些曾经发生过的噩梦般的战争。

迦南一直在听我说话,在我结束了对黄昏之子们战争的描述之后,她告诉我,她也侧面见证过这样的战争。她的童年不幸的在中东最混乱的地区度过,那里是人性的地狱——她用这样的词汇描述着自己的过去并相信我会理解这个字眼背后血淋林的痕迹。(她的故事我当然会找机会记录下来)在那样的环境中,她一直是和被自己视为姐妹的同伴,一起在一位有点理想主义的老练佣兵手下,艰难的生存在那片土地上。如果不是一次特别的战斗,也许她就会和无数佣兵一样死在那片肮脏的地狱废土之中。在一次噩梦般的战斗中,她第一次有机会和那些诡异的东西做出接触,也正是在那次事件中,不可言喻的邪物永久的改变了她的体质,也正是在那次战斗中哈露艮成为了她的契灵。她告诉我,她大概已经明白了,自己那时的经历,就是深渊和黄昏之子们战场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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