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一样来一份?”
阿福听得一愣,随即冷笑道:“哈,好大的口气啊,你知道我们洪兴斋有多少道菜式么?说出来吓死你,三十六道冷碟,七十二道热盘,总共一百零八道菜,你要一样来一份?”
胡大宝也是气势不输,一脚跨在了椅子上,怒目圆睁:“你他娘的少废话,有多少给老子上多少,吃不完的拿出去喂狗!”
“哟呵,装逼不成改玩浑的了是不?你小子还真来错地方了,洪兴斋岂是你能来撒野的地方!”
说着,阿福转头看了看张掌柜,张掌柜略微沉思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得到了掌柜的允诺,阿福一下子气势更胜了,冲着身后道:“来人呐,有茬子上门挑事儿,抄家伙接客了!”
阿福这一吆喝,从后厨立时冲出十个彪形大汉,个个撸起了袖子,将胡大宝团团围住。
见到这个阵势,胡大宝心里有点根儿颤,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同时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了那块白色玉牌。
“哟呵,你们胆儿不小啊,居然还敢动手?”胡大宝面露讥讽,左手将手里的玉牌抛向张掌柜,右手攥成拳头,在胸口上使劲敲了两下,咚咚作响,大喊着:“来啊来啊,今天不打我你是我孙子!”
“嘿,这泼皮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哥几个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阿福一伙人叫嚣着冲了上来,眼看着十几个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落下,胡大宝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装逼失败逃无可逃,当下干脆心一横眼一闭,做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住手!快住手!”
可是就在拳头距离胡大宝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一声惊恐的尖叫突然传来,紧接着忽的狂风大作,将十几个打手个个吹得东倒西歪,而胡大宝却屹立当中,岿然不动,仿佛那股风劲有意识地绕过了他。
胡大宝觉得似乎事情有了转机,连忙睁开眼睛,只见张掌柜左手捏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脸色涨得通红,脸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表情复杂地看着胡大宝。
虽然这位张掌柜不是巫师,但是能够驱动符纸,使出一阵狂风吹到十个壮汉,显然也不是普通人,此时他抓着白色玉牌的手不停的颤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胡大宝看见他这幅表情,就知道唬住他了。
“还好这个张掌柜似乎也算半个练家子,要是个乡野村夫,恐怕还识不得这玉牌。”胡大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暗道这次装逼实在装的太惊险了,简直惊心动魄九死一生啊。
“张掌柜,你养的一条好狗啊。”既然对方认出了玉牌,胡大宝马上就坡下驴,不屑了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开始摆谱。
听了这话的张掌柜宛若遭了雷击,整个身子都麻木了,他想走过去向胡大宝赔礼道歉,可是双腿却硬是迈不开,喉咙似乎也被堵住了,张不开嘴说不了话,只把他憋得一张大脸像一幅猪肝。
他再次低下头去看了看手里的玉牌,没错,这手感,这质地,这雕工,一定是代表隆字号贵宾身份的玉牌无疑。
经营茶楼酒肆难免会遇见三教九流各色各样的人,张掌柜自问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这玉牌他之前仅仅见过一次,那是叶家老祖叶世天百岁寿辰之时,叶老祖一时高兴,将他的那块玉牌拿出来给宾客显摆。
要知道,黄牛镇的第一高手,叶家老祖叶世天,如今寿数已过了百岁,纵横巫道数十载,也仅仅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被隆字号赠送了一块玉牌而已。
可是面前的这个痞气少年,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且相貌平平,毫无惊艳之处,居然会拥有一块和叶世天一模一样玉牌!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难道这玉牌是胡大宝偷来的?张掌柜忍不住怀疑,但是马上就把这个念头排除掉了,隆字号的玉牌珍贵无比、价值连城,所有拥有者无不视若珍宝,小心收藏,而且隆字号曾放出话来,若有哪个不开眼的小贼敢偷窃玉牌,隆字号将发出江湖追杀令,杀无赦!
一念及此,张掌柜又回想起之前看见叶明对胡大宝毕恭毕敬、奴颜婢膝的一幕,忽然一下子茅塞顿开。
是了,这少年一定是叶家请来的上宾,能够被叶家如此礼遇的,肯定是位大人物,就算是自身实力平平,其背后的势力也一定是十分恐怖的存在!
想到这儿,张掌柜简直吓破了心肝,连叶家都要小心伺候的主儿,竟然在他这洪兴斋内,险些被他的伙计打了!
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张掌柜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连滚带爬地扑到胡大宝身前,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咚咚咚如捣蒜地磕头。
胡大宝见状也不惊讶,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张掌柜,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悠闲的翘起二郎腿。
另一边的阿福彻底傻眼了,心道掌柜的这是得了失心疯么,怎么对着一个痞子拜起祖宗来了?
“掌柜的,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阿福走过去作势要将张掌柜扶起来。
“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还不快给这位爷跪下!”张掌柜气急了,一掌打在阿福的膝盖上,只听扑通一声,阿福就跪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阿福倒在地上痛得直咧嘴,哀嚎着。
张掌柜一看见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就怒火攻心,若不是这小子看人下菜碟,能惹上这么大的祸事么,居然还敢问是什么意思!
“来人呐,给我把这个蠢货大头朝下吊在后厨,抽他二十鞭子,要鞭鞭见血!”张掌柜咆哮道。
“啊,掌柜的,我犯什么错了?”阿福吓得一哆嗦,险些尿在裤子上。
“你个招子糊了屎的傻货,都到现在了还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来人呐,抽五十鞭子!”张掌柜脖子上青筋爆出,气得把嗓子都吼破了,怒瞪着那些打手,“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拖下去!如有包庇者与他同罪!”
那一群打手顿时慌了,三下五除二地将阿福五花大绑扛进了后厨,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触目惊心的鞭打声,和阿福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鞭打声,求饶声,声声入耳。”胡大宝满意地点了点头,“张掌柜不愧是见多识广,会做人呐。”
“嘿嘿,这位爷您说笑了,这个不长眼的奴才扰了您的雅兴,今天这顿我请了,您刚刚说菜单上的菜一样来一份是吧?没问题,您少待,菜马上就来!”张掌柜一脸慌张,连连赔笑。
“哎,不可不可,那我不是吃霸王餐了,您这是做生意的地方,怎么能不给钱呢?”胡大宝连连摆手。
看见胡大宝不答应,张掌柜顿时吓坏了,马上磕头如捣蒜,咚咚咚的三下就磕出了血,胡大宝却是依然不为所动,慢悠悠地押了一口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足足磕了一二百个响头,直磕的张掌柜头晕脑胀头痛欲裂,胡大宝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张掌柜的诚心,本大爷看见了,就依张掌柜的吧,这顿你请客,我就不出钱了。”
听了这话,张掌柜如获大赦,连声道谢,然后连滚带爬地跑进后厨,叱喝大厨马上准备菜肴。
胡大宝觉得好笑,刚刚经历的一幕他之前绝对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为了请客吃饭,跪在地上磕二百个响头求人家答应,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哈哈哈。
“人呐,就是贱,非要看人下菜碟,非要狗眼看人低,难道就不能好声好气,你平我等地说说话么?非得有人站着,有人跪着,这才开心了?”胡大宝有些无奈地摇头叹息。
不一会儿,一盘一盘的菜肴就端了上来。
还别说,洪兴斋果然是名不虚传,三十六道冷碟,七十二道热盘,个个色香味俱全,大多数菜式胡大宝见都没见过,直愣愣地看着,一口口地吞着口水。
这时,叶明抬着一厚摞纸张和油墨回来了,看着面前一屋子的菜肴,也是傻眼了,呆呆着指着问:“胡爷,这……是您点的?”
胡大宝摆摆手:“不是不是,今天张掌柜请客,这都他送的。”
叶明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张掌柜虽然不是巫师,但是为人八面玲珑,交友极广,在黄牛镇也算是一号人物,各大家族甚至城主府都会给其几分薄面,能够让他请客的人,在黄牛镇不超过一手之数,能够让他用如此排场宴请的人,之前还从来没有过。
叶明震惊地看着胡大宝,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心中更加坚信胡大宝是一位十分十分了不得的大人物。
然而此时此刻,洪兴斋二楼包厢的一位客人,却是皱起了眉头。
“财叔,难道我这回真的看走眼了?”庄婉眉头紧锁,愤恨地咬着一口银牙,一对粉拳紧紧握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适才胡大宝匆忙地离开钱庄后,庄婉就越想越不对,所以叫了三五个随从,一路悄悄尾着,这一路上所见所感让她简直无语,刚刚在楼下的一场闹剧,看见胡大宝竟然用隆字号的贵宾玉牌来骗吃骗喝,彻底让她无地自容了。
“四小姐,要不要老朽把那块玉牌拿回来?虽说咱隆字号有规矩,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收回,但是如果那人死了,玉牌也就不再属于他,咱们拿回来也就不算坏了规矩。”
这位被庄婉称作“财叔”的老人,虽然看样子已是古稀之年,一脸褶皱,但却是精神抖擞,双眸精光四射,说话的声音虽低,但却是中气十足,掷地有声,隐隐带着一丝杀机。
庄婉略微沉思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地摇了摇头:“还是稳妥为上,先去宝清学院摸摸他的底,若真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再下手不迟。”
老财点了点头:“那就依四小姐,老朽马上去查。”
庄婉叹了口气,脸上愁云密布:“日前总部飞鸽传书,说大表姐一行去云中郡视察,三日后会途径黄牛镇,她一向与我不睦,可千万不能让她抓到什么把柄,不然父亲在总部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老财点了点头,脸色逐渐严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