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好辛苦》7
到了马蔚豪那儿，正是饭点儿。
我：“兄弟，你这儿的饭菜就是香啊，大锅菜就是有味儿。”
马蔚豪：“随时来啊，我这都吃腻了。”
我：“也不给你存款，还是不来了，哈哈。”
马蔚豪：“不差你这一顿。我这儿正好有个事和你研究研究。”
我：“内保外贷啊？你们不是正研究着吗？”
马蔚豪：“不是，那个事儿正在研究流程，顺利的话近期就有结果了。有这么个事儿，我这儿有户做新能源的企业，现在要融资，我们直接做有障碍，看看我们两家能不能合作，或者直接给你们做。”
我：“新能源？具体是干啥的？”
马蔚豪：“生产生物燃料的，没啥能抵押给我们了，信用融资还达不到标准。另外企业最近要和政府谈个垃圾分类管理项目，PPP模式，也需要大量资金，看看你们有没有兴趣。”
我：“哦，不会是‘清日新能源’吧？也太巧了。“
马蔚豪：“还真是这企业，怎么，你知道啊？”
我：“也是朋友介绍的，我正打算下午去看看呢。这企业挺缺钱啊？”
马蔚豪：“企业自身质地还不错，现在融资更多是要和政府合作搞项目，PPP模式。”
我：“3P啊？现在真是什么流行就搞什么，企业路子还挺广啊？”
马蔚豪：“企业老板有些背景，你下午去可以聊聊啊。”
我：“行，等我回头看看再说。至于怎么合作再定。”
中午吃得有点多，懒得动，时间还早，先回公司睡会儿。
“PPP模式”即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是指政府为增强公共产品和服务供给能力、提高供给效率，通过特许经营、购买服务、股权合作等方式，与社会资本建立的利益共享、风险分担及长期合作关系（《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开展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的指导意见》发改投资[2014]2724号）。“PPP模式”很早便进入国内，诸如BOT模式（建设—运营—移交）、BOOT模式（建设—拥有—运营—移交）、BOO模式（建设—拥有—运营）等，都算是“PPP模式”的一种。
“PPP模式主要适用于政府负有提供责任又适宜市场化运作的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类项目。燃气、供电、供水、供热、污水及垃圾处理等市政设施，公路、铁路、机场、城市轨道交通等交通设施，医疗、旅游、教育培训、健康养老等公共服务项目，以及水利、资源环境和生态保护等项目均可推行PPP模式。各地的新建市政工程以及新型城镇化试点项目，应优先考虑采用PPP模式建设。”
“清日新能源”这次和政府合作的项目就是垃圾处理类项目，之前南方有过此类项目的成功案例。该案例中，投资方与当地政府、社区达成协议，由政府提出社区垃圾分类的要求和验收标准，并给予必要政策扶持和相应的科研经费；由社区提供场地搭建系统，并为系统提供配备的电和积分兑换中心（居民投放垃圾获得的积分可在超市、餐厅、网上商城等处兑换实物），享有项目产权；投资方负责全部建设资金，通过代收快递用积分换取、垃圾投放点广告、与通讯商合作推广电话卡等方式获得经济补偿。该案例很好的解决了合作各方的利益诉求，使得合作可以持续进行。PPP模式中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实现利益共享，而不是某一方“独占”利益。但也不是没有问题，时间久了，原来谈好的事儿也可能有变化。“一任领导一套政策，PPP合同‘签完随时改’。国外很重视PPP合同范本的制定，很多重要领域的PPP标准合同的页数一般在1000页以上，而监管有效与否的关键在于合同规定的明确程度（引自经济参考报2015年1月28日P5）”。
下午看看情况，多了解下，看看有没有合作空间，融资租赁公司做PPP类项目已有很多成功案例。
正睡得反刍哈喇子，一个激灵醒了，哦，韩光磊来电话了。
我：“喂，韩处，什么情况？”
韩光磊：“小凡，下午去不上了，改天吧，企业老板有事儿下午出门了。”
我：“成，韩处，我等你电话吧。”
看看时间，还能再眯一会儿。吆西，胸前一滩哈喇子，看来最近身体是比较疲劳了，得好好调养调养。没了睡意，听听音乐吧。来一首《CryOnMyShoulder》，调节调节情绪，这歌是原同事张梓凝之前推荐的，听了也有八九年了。有那么两三首歌，听完能让自己情绪稳定，戒骄戒躁，提神醒脑。
MD，又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惊醒，这回是噩梦惊醒的。醒来那一刻，泪水便和哈喇子很自然地混在了一起。做了一个梦，是关于我媳妇儿的，她就要永远地离开我了，叮嘱我要好好地活着，还要帮我再找一个媳妇儿。
电话又响了，噩梦带来的苦感很快就消失了。电话那头是姜明宇。
我：“靠，明宇，没事打什么电话啊，我这睡得正香呢。”
姜明宇：“少废话，好事儿，想听不？”
我：“想听，想听，快说。”
姜明宇：“海森科技有信儿了。风控稽核部门已经去了海森，这不刚回来，下午能形成报告，晚上就开会研究。”
我：“你们效率可以啊，好事儿啊！”
姜明宇：“我们老板盖楼一天10层，我们的效率你还没见识过呢，说出来能吓死你！”
我：“你别吓我了，我这小嫩草经不起折腾，下一步该怎么办？”
姜明宇：“下午我得汇报项目情况，等晚上或明天给你信儿。”
我：“收到。”
下午哪都不想去了。郝倩和张小荷都出去忙了。捧着公司绩效考核办法研究了半天。好消息是今年的任务应该完成的不错，奖金少不了；坏消息是今年的管理（营销）费用花得有点多，要冲抵一大部分奖金。
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股票软件的通知，我的股票涨幅达到5%（设置成涨跌超过5%才通知），帅呆了！有段日子没看股票了，赶紧打开软件，果然，涨势喜人！重仓的股票最近已有接近15%的涨幅，不错啊，再涨85%就回本了。。自认为是有价值投资理念的年轻人，入市5年来，买过的股票不超过20只，亏得却是一塌糊涂。只有理念还不够，还得有技术，好歹咱还年轻，耗得起，就算这一代回不了本，还有下一代。正想着入神呢，电话又来了，是郝倩。
我：“郝倩，什么事？”
郝倩：“凡哥，我正办抵押呢。咱们‘艾斯飞多’那户企业的财务给我打电话，说这期租金可能要延期支付，我问什么情况，他们财务吱吱唔唔，让我们直接和他们老板联系。你看怎么办？”
我：“没事，郝倩，你办你的，我来联系，回头电话联系。”
这个“艾斯飞多”是今年的新客户，正常履约半年了，还算不错。老板是南方人，在北方扎根20多年了，做得是商砼生意，企业信誉还不错，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现在这个环境不怕延期，就怕跑路。
我：“张总，我是小凡，忙啥呢？听你们财务说这期租金有问题？”
张全友：“哦，小凡啊，你等等啊，我在外面办事，等到公司，晚点我给你回。”
我：“好，我到你公司等你。”
前段时间刚到的“艾斯飞多”回访，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啊，虽说最近都比较艰难，但他家还不错，一会去看看。真愁人，就怕出这事儿，一弄不好，不仅是一年白忙活，搞不好还得下岗再就业。不是瞎紧张，是身边的例子太多了，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神经兮兮！
“艾斯飞多”离我们公司不远，不堵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年初给他家做了1000万售后回租，50辆水泥罐车，8成新，过不了户，办得抵押。作为补充保障措施，质押了老板媳妇儿和儿子合计持有的公司30%的股权，外加连带。当时还想押一部分应收账款，奈何付款方太强势，拒不配合确认，张老板也不敢得罪大客户，只能作罢。
“对于应收账款转让，根据法律规定，必须通知次债务人后始得发生法律效力。但对于应收账款质押，物权法并没有规定将通知次债务人作为质押合同生效或者质权设立的要件。但实际情况是，基于风险控制的考虑，质权人有时会要求通知次债务人，甚至要求次债务人对应收账款的数额、付款时间和支付至质权人指定的银行账户作出书面确认或承诺（引自金振朝律师博文2010年12月16日）”。
到了厂区，和门卫打个招呼，四处转了转，还是一片繁忙景象。找了个拉罐司机，递支烟，随便聊了聊。
我：“师傅，活怎么样？”
师傅：“凑合，最近不怎么好，活少了。以前我两个人24小时不休息，现在不行了。”
我：“一天千儿八的没问题吧？”
师傅：“两人600就不错了，今年干这行的太多了。”
我：“都往哪送？”
师傅：“没准，看老板咋安排了。”
我：“哦，行，您忙着，师傅。”
张全友的企业还做地铁管片，是地铁的供应商。车间里摆放着成片的管片成品，问了下，一会就要拉走。
溜达一圈后，上了张全友的办公室，接待的都是熟人，闲聊几句，打发走了，自己坐一会。办公室是坐北朝南，老板台在东侧，沙发在西侧，记得原来来的时候板台和沙发中间放了个假山盆景，冲南面，对着门口。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跟张全友开玩笑说，你这是要开门见山啊。现在这盆景挪到了沙发一侧，看来这是要找靠山了。
坐了一个多小时，张全友可算回来了。
我：“张总，你可算回来了。忙啥去了？”
张全友：“唉，别提了，到市里开个协调会，就是土地出让金返还的事。这你也知道，当年这个地最早我是租的，后来想办法盘了下来，里里外外花了不少钱。到后来交完钱后，答应给我全额返还，这都快3年了，一分钱都没给。今天说年前要统一给一部分，像我这种情况的不在少数。”
我：“好事啊，张总，你这压力小多了啊。”
张全友：“来抽支。”
我：“我可抽不动你这卷烟，劲儿忒大了，呛嗓子。”
张全友：“习惯就好了。这烟干净，都是进口烟丝，没添加剂，对身体危害小。”
我：“张总，你这最近是遇到困难了？”
张全友：“有点难处，资金回流不如以前了。按理说，你这儿我不该拖，咱哥俩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头半年我没差一分钱。现在遇到困难了，你老哥我也有难处啊。”
我：“张哥啊，你老哥也是讲究人。这提前半个月通知我，不错了。但你这连50万都拿不出来了啊？”
张全友：“兄弟啊，现在货款不好要啊，我也不瞒你，我供货的那个楼盘，前些日子在我这还拆了2000万，有一部分还是我搁外边借的，到现在还没还，要不我也不会这么紧。我还得接着给他供，自己垫着，他倒了我也完了。”
我：“我说张哥，你是不是有笔贷款快到期了，下个月初？”
张全友：“是，800万，我这正愁呢，就怕银行收贷，行长我都找了好几回了，千万要给我再贷出来。”
我：“还是先把这50万还了吧，张哥。”
张全友：“我这50辆罐车，虽说是国产的，买的时候乱七八糟的也花了将近2000万，有一部分是跟小贷借的，那时候有钱，挣钱也容易，买啥都喜欢全款，结果现在还欠着小贷300多万，这也天天追着我要。老弟，你老哥我现在日子不好过啊。”
我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当初尽调的时候也没听说还欠小贷钱啊，这真是防不胜防啊！
我：“张哥，咱这租期还有一年半才结束，你这最起码把这半年挺过去，要不然我也不好交差。来年我想想办法，帮你缓解缓解。这半年的租金你无论如何都得按时还上。要不然我这半年都得耗在你这儿了。”
张全友：“兄弟啊，你老哥我也想还啊，你得帮我想办法啊。”
我：“上次我们公司的人来回访，也就不到一个月，你这儿变化也太大了。”
张全友：“我这儿生产都正常，地铁那虽说给钱费劲，但准成。我现在就是外边悬的2000万闹心，这里面1000多万是我张喽借的，这债主都找我，我得给人付息啊，原来说借半个月，房子卖出去就还，现在都快2个月了，也没信。”
我：“行，张哥，你这还能借到钱，一倒手，也不少赚啊。”
张全友：“我自己的钱赚不赚倒无所谓，那是没办法的事。外边那1000万，千二借的，给楼盘老板千三，赚个辛苦钱。现在都两月了，我跟朋友商量，后面的别那么高了，月息2分得了。可朋友不干，没办法，我也付不起。再弄下去，朋友做不成了，要整我喽。”
我：“张哥，咱两这接触时间也不短了，处得也不错。你也别为难兄弟，想想办法，我也想想办法。还是要按时还上，只要你企业信誉在，我这儿将来就能想办法帮你融到钱。还是那句话，你最起码把这半年的还了。多得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给兄弟个痛快话。”
张全友：“兄弟，哥的难处你都知道，哥也知道你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都讲道理。不到万不得已，肯定还你的钱。你容我这两天想想办法，行不？”
我：“行，那就先这样，张哥，明天我找时间再来，咱们再碰下。你明天下午在不？”
张全友：“在，我现在都在公司，债主堵门，我得迎门啊！”
回去的路上，给卜世吉去了个电话。
我：“喂，吉哥。‘艾斯飞多’这家企业最近有联系不？”
卜世吉：“哦，小凡。前段时间倒过票，咋了？”
我：“有什么风吹草动吗？”
卜世吉：“好像挺紧，其他倒没什么，老张人还行。咋了，有事啊？”
我：“没啥事，问问。有啥事事先给我个信啊。”
卜世吉：“知道了。”
我：“喂，郝倩啊，你和小荷事儿办得顺利吗？办完了啊，好啊。你把‘艾斯飞多’的贷款行拢一下，联系下他们的客户经理，问问他家现在什么情况，就说要新增贷款。没有熟人无所谓，了解了解就行。”
我：“喂，郭哥，我是小凡，有日子没联系了，有个事儿请你帮个忙。我这有户‘艾斯飞多’的企业，他在小贷公司借过钱，具体哪家我也不清楚，没少借，估计是规模大些的小贷公司。你人头熟，帮我打听下，看看能不能了解下具体情况，老板叫张全友。谢了，郭哥，回头请你吃饭啊，哈哈。”
郭志勇在一家民营小贷公司，公司属于行业头牌那种，郭志勇干这行十多年了，关系网很发达，这种事找他了解没错。
张全友说的楼盘我知道，是家小开发商。楼市调控开始后，这种资金实力并不雄厚的小开发商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信贷的紧缩，迫使他们四处找钱，民间的钱多贵都要，都在硬抗，钱借得多了，但房子卖不出去，崩盘只是时间问题。说到这儿，想起来了。
我：“喂，明宇啊，问你个事儿。你们老板是搞房地产的，你应该多少也了解些。有个‘皇城阁’的盘你听说过没？”
姜明宇：“废话，当然听说过，经常路过那，咋了？”
我：“不是啊，我是说那个开发商你了解不？”
姜明宇：“知道些，我们老板是地产圈的，经常有同行拜访。不过我这级别不够，知道得都是些皮毛的事。他家快被高利贷拖死了，据说老板24小时有人保护。”
我：“哦，还挺邪乎。”
姜明宇：“当然邪乎，保护他的人是小贷公司的，一是怕他跑了，二是怕他被人劫了，到时候要钱都不知道找谁。”
我：“没这么夸张吧，欠了不少钱啊？”
姜明宇：“据说我们老板当初也借了不少，还有一部分没要回来呢。怎么，和你有关系吗？”
我：“你知道得不少啊，和我没关系，也有关系。”
姜明宇：“金融圈事儿多，人心险恶，多知道点可以防身的，哥们！”
我：“得，回头跟你聊，我这儿有事。”
问这么多，想看看张全友是不是跟我说了实话，有些信息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反馈。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户就怕变地雷，别人没踩上，自己先趟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