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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泥土气息的小日子(1)

我又感到我脚下的泥土,温柔的泥土,温柔的力量。我的脚在泥土上轻轻地移动着。我的生命也是从这些泥土里长出来的,我是泥土的一部分。

我爱你,我还将爱你

一个北京老式的四合院。庭院深深。与几位朋友喝着下午茶。玫瑰茶。古香古色的家具,小花小草,古琴,服务生亲和的笑容。

要善于在每件事情上感受到天堂。

这是我的生活准则。

即使这件事情与我们日常的好感觉不太贴切,也是在天堂里。真正的成功在于感受天堂的能力。世上再也没有第二种成功。

在谈笑间我感到了天堂的美丽。

一位来自台湾的商人,有一双亲和的笑脸,有一种轻松和释然。

一位北京城里长大的理想主义者。

一位喜欢享受美食美色还喜欢健美的圆眼睛姑娘。

一位身体单薄但目光厚道的善解人意的小妈妈。

一位聪慧机智目光纯真的少妇。

一位笑起来很温善的敦厚的小伙子。

还有一位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男人。

我从每个人的脸上感觉着天堂的气氛。

我们在谈论如何把一种美好的教育推给这个时代。

在懂得孩子的基础上,把人文的艺术的逻辑的空间的等等概念,传递给孩子,把人生的理念传递给孩子……透过绘本。

后来,我们谈生活,谈到了一个叫玩的话题。我们都认为,应试教育知识化的学习之后留给我们人生的缺陷,在这个压力巨大的生存空间里,如何释放内心空间,是至关重要的了。

探险家谈到了到野外感受城市的珍贵,在城市里感受野外之美,换一种呼吸、视听的角度,全面体验人生。物质世界给人的满足是相当有限的,只有精神的满足才能让人真正地满足。

在不一样的生活中,全面透视人生。

其实,我过过太多"不一样的生活"。

我现在和大家过着一样的生活,我按时睡觉,按时起床,锻炼身体,一日三餐,住在城市的边缘,有一些工作到城里去做,有一些人在城里见,坐着公共汽车,与人挤着车,祝福着与我相遇的每一个人,轻松地呼吸,慢步行走,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该扶老人一把就扶老人一把,能给晕车的人让座位就让让座位,错别字还是那么多,头发还是那么乱,高跟鞋还是不太会穿……

一样的人生,没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这样生、老、病、死,就是这样吃、穿、住、行,就是这样听闻、思考、修行。

就是这样不断地告诉身边的朋友,我爱你!

我还将爱你!

绿色盛宴

下午到邮局发了信,然后走向小森林。凉爽的风吹着。舒服。放松地走着,把身上的每一个骨节都伸展,把每一个毛孔都打开,倾听天籁之音。

倾听!

我特别喜欢看那些树在风中摇曳的姿态。无论何时看到,我都会喜悦涌现。我坐在小森林中央的长凳上,懒懒地坐下,脱了鞋子,腿盘在椅子上。人很少,只有几个妇女领着孩子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嘻嘻哈哈。我不断地把自己的身体伸展放松,让凉风咝咝地爬过我的肌肤。在那盛开的绿色中,我觉得自己是绿色中的一种。我觉得我正与那绿意与轻风互相消融着,互相结合着。

我愿把这种舒畅的感觉,透过我的祈祷和善愿,传染给所有的生命。

我想这是我唯一的工作了。

绿色盛宴!

让我们互相品尝吧!

住在花朵里,住在快乐里

最近,买房子的事情一路跑到我的身边来了。一位朋友的朋友,家在安徽,父母要送养老院,急需银子,欲将在北京买的房子卖掉。因为是急需钱,所以卖得便宜,朋友心疼我租房子住,就劝我买下这个房子。

我本没有打算买房子。像我这样的江湖客,其实即便是老了,也不会没有房子住,因为山洞也是可以住的。最不行了就住山洞,再好一点可以住茅草房,再往回说可以在村庄盖上一间半间的房子住也未尝不可。当然有点钱的话,就像现在租房子也是可以的。

在这种条件下,要去奋斗着买房子,实在是没有想到的事情。据说有几百万中国房民都得了按揭抑郁症。我当然是不想得这个病的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就是为了生活得安宁,而安宁的标准是什么呢?把自己的心搞定。

一个看得开的人,会把大量的时间投放在认识自己上,而不会放在置办物质条件上。虽然物质条件也很重要,但与搞懂自己这件事比起来,真是微不足道。

然而,现在这么便宜的一个机会来了,加上朋友的劝说,居然也动了一点儿心。于是便想到收账。像我这样的流浪汉,是不会有人欠我钱的。我说的收账是卖了个剧本,半年了还没有拿到钱,因为制片人也是朋友,投资了两部大剧,正在后期制作,目前正在做后期,资金不是很宽裕。朋友说,一个大公司再困难都没有你困难,要一点吧!于是就要了。制片的朋友也非常善解我意,表示要给钱。

我还向江湖上的朋友透了气,以备不测,便有两位女友和一位男性朋友慷而慨之地为我凑钱。这中间经历了一两天的时间,我就时常地想,要把房子装修成什么样子,书房里放什么,卧室里是否需要换张新床,再则作一些水彩画和油画挂在墙上,甚至都想到去艺术村住些日子,重新操起调色板什么什么的。浮想了许多,八方的钱都到手了,没想到卖房子的人又说不卖了,突然就不卖了。

哎,有一点点扫兴。

可是在一秒钟之间就想,这样倒也好啊,租房子有什么不好呢?开心的是可以把钱给父母做赡养费,让他们过得宽裕一点儿。

好啊,就这样办了!

再说了,一个心中有着宫殿的人……嗨,说实在的,我每日住在宫殿里,或者是住在花朵里,住在快乐里,这样的美妙,还要追求那么多吗?

月亮与莲花

像往常一样醒来,起了床。空气中有沙尘。昨日的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漫漫的沙尘。我依旧跑到广场上去锻炼身体。那一对印度老人也来了。

从前天开始,打太极拳的团体中来了这对印度老人,七十来岁了。女的很瘦很小,却是那么和善,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男的黑黑的,上唇留着厚厚的胡须,一看就有印度人那种古老厚实的善意。

打完拳,我跟他们坐在台阶上聊了起来。他们有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在北京工作,住在裕京花园。其他的儿子大概在美国,或在印度。他们在中国、印度和美国之间跑着。他们在北京住了三个月了。来学太极拳,对他们来说太难了,因为他们听不懂录音机里的汉语,只能学着别人的样子做动作。

我说,其实没有必要为学不会而烦恼。早晨来这里只是要放松,呼吸休息娱乐就很好。而太极拳里蕴含的是一种古老的哲学和一种深远的思想境界,真正的学习要从那里开始,比较难。大家都不去管这个,只是在那里比画着。太极拳其实不是这些动作,而是心态,是一种太极心态的自然彰显。

他们很认同我的看法,就不再为学不会而烦恼了。

后来他们要打的回去,我带他们到我们社区门口找一个熟悉的司机带他们过去。我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女的叫Mina,男的叫Bharat。

他们问我职业,我告诉他们我是个写作的人。

我还告诉他们我喜欢泰戈尔,读过克里希纳穆提,薄伽梵歌;我还想告诉他们我读《奥义书创》,但不知道英语怎么说。我说我会去印度旅行,Mina马上说,可以到她家里去。

Mina还对我说,Bharat也写诗,还会把诗翻译成英文给我看……

今天,我刚走过去,Bharat就向我走过来,双手握着我的手问好,就好像老朋友重逢。而Mina要我给她取个名字。

我叫她月亮。

从此Mina就有了一个中国名字:月亮。我觉得她像月亮一样温柔,散发着月亮的气息。

而昨天他们也给了我一个印度名字:噶巴拉。噶巴拉是莲花的意思。

Mina告诉我,在印度文化中,莲花象征着清净,无染,觉性。

Mina还告诉我,噶巴拉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女性生殖器。

我们大笑。

享受人性之美

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农历五月二十五,我在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怀想着一位艺术女神--妙音天女。在藏人的传统中,她的名字叫央杰拉姆。据说,央杰拉姆负责音乐、文学、演讲、辩论等事业。唐卡中的央杰拉姆怀抱琵琶,衣饰庄严,面容像秋天的满月一样寂静而灿烂。

我一直想和这位女神有某种关系。曾经为了和她会面,我在青藏高原住过三年。我在某种程度上跟这位女神有过接触--那些歌唱的藏族人的身上,闪现着她的影子。我曾经久久地陶醉在藏族人的歌声中,还对一位藏族小伙子神魂颠倒。他绝妙的弹唱,无数次地打伤了我。

其实,我更爱着小伙子背后的那个层面--妙音天女超越的智慧和美。

今天,所有的藏族人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儿,祈祷,赞叹妙音天女的美丽和无比的功德。我要说的是被妙音天女的灵魂滋润过的民族,的确不一样。

我坐在坐垫上,唱着一首自编的无词的歌曲。

电话响了,是那一对印度老人,我们在广场上打太极拳认识的。我们以简单的言语、充满了爱意的目光以及诗歌交往着。我有一个星期没有去了,因为起不来床,他们担心我出什么事了。他们邀请我到家里去做客,他家的司机可以来接我。我说下午两点钟可以。

吃过午饭,淋浴过,我就编了一条大辫子,Mina--那位印度妈妈,曾经说特别喜欢我的大辫子。两点钟的时候,Bharat来接我了。Bharat从车上下来,很热情地伸出了双手。我们的双手抱在一起。

Bharat的目光中,是那悠远的美妙的热情。

我们两家离得不远,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别墅区。Bharat说,他刚来这里意识不到这是中国,好像是美国或者是欧洲,超市里所有的菜都缩在塑料纸里面。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体缩缩的样子,好像他就是那些缩在塑料纸里的菜一样,样子十分的滑稽。他还说,走到小镇的市场,才感到是到了中国,菜都敞开着,很新鲜。所以他和老伴每天打完太极拳,都要去市场买菜。他们一直想邀请我去家里,可是前几天,他感冒了。

他们的房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是租来住的,今年之内,他们都要回到印度去。特别的,就是一家印度人,黝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纯净的目光。他们的儿子上班去了,他是美国一家电脑公司驻京的代表,儿媳妇是职业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儿媳妇穿着Mina亲手做的印度条纹布衣衫子。孩子媳妇老人,一团和平的亲柔的空气。他们有一个中国阿姨,英语说得不错,我曾送给他们很久以前的诗集《单人牢房》,这个女孩子经常给他们翻译,他们因而知道我诗的内容。我说那是小时候写给男孩子的,写爱情的。

我坐在沙发上,两位老人就围着我问长问短,寒暄着近日的生活。Bharat因为感冒一星期了,也没有去广场,近两日去了,没有看到我,就特别担心。我说没有什么事情,一切都很吉祥。我说我在写作。他们问我在写什么,我说随便写写,没有定数,但内容大致是写一种慢生活的感觉。我说,我喜欢慢慢生活,慢慢地品味每一口饭、每一颗果实,走每一步路,说每一句话,跟每一个有缘相识的人交往……两个老人很共鸣地点着头。

其实他们的生活就是美满幸福的生活。他们正表现出了我印象中的印度,我也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泰戈尔的影子。我的目光在两个老人身上移动着。而两个老人是那么热烈地专注地望着我。我被那种被叫做爱被叫做美的感觉包围着。

他们问我的父母,我说父母亲健在。Mina跟我的母亲同岁,她曾在做社会福利方面的工作,而Bharat做这方面的教师。他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中国做计算机方面的工作,二儿子在美国做石油方面的工作,而三儿子在印度拍照片,我没有问是在搞艺术,还是在做照相馆。我告诉他们我的故乡在西部,靠近内蒙古的腾格里沙漠边上的小村庄,黄河从那里流过,黄土高原就在村子的南边,非常的美。我在那个村子里长到十八岁,后来出来读书,当了几年教师,就开始浪迹天涯,以写作为生。

他们又问我一天的生活是怎么安排的,我说用半小时写作,其他的时间读书,还有一点工作,晚上会做一个"内观"的训练。Bharat马上到楼上去,拿出了他的那首诗《LOOKING,KEEPONLOOKING》(看,向内看),又富有热情地给我边读边讲了起来。

之后,Mina到厨房里去准备下午茶。阿姨说,Mina每天都要做很多好吃的东西,看上去非常复杂,只要是她儿子喜欢吃的,不管多么复杂,她都要做,做好了端上来大家吃;她说他们人特别好,从不把她当阿姨看,他们对所有的来客说她是他们的女儿,让她跟客人一起玩。谈起两位老人,这位阿姨脸上绽开了幸福的笑容。

我知道是这样的,他们也赞美阿姨人特别好。

是啊,好人聚首,善缘相聚,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下午茶开始了。我们从客厅移到餐厅里。印度茶,印度小吃两种,都是Mina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做出来的。

它们是由什么做成的呢?我没有细究。我怕对于物质成分过分的追究,会影响我享受它本来的味道。

我们四个人是那样祥和地坐在一张大餐桌前,品味着一位印度妈妈的心意。客厅里,Bharat放开了古琴曲。他是个音乐迷,尤其喜欢中国笛子、古琴、琵琶、古筝。

如果要拍电影的话,此时应该是一个长镜头。就是那四个人,在享受着人类一隅的古老的爱,古老的食物,古老的音乐……

对着茶说了半天的话

这个清凉的夏日的早晨,我提着一筒普洱茶向绿色公园走去。我披散着长发,迈着富有弹性的步子。我走进了树林,看到那些野草,听着知了的歌声,从那些因热爱生命而锻炼的老人们身边走过去。我要去跟我的印度朋友告别,Bharat和Mina。前天早晨,他们让我告诉所有的拳友,过几天他们将回到印度去,再过两天,是他们最后一次来这里打拳。

我准备送他们点礼物。我想,送什么呢?我寻思再三,想要送他们普洱茶。这是我最近喜欢的茶。最近我天天上午都要泡上一小壶喝一喝。普洱茶沉香袅袅,十分过瘾。普洱茶产自云南,采天地之正气,集岁月之磨炼,得自然之造化,是茶中的智者。它得益于时光的流逝,受惠于岁月的洗礼。优质的普洱茶被品茶人称为"缓慢的艺术"。普洱茶更是公认的一种有生命的"古董茶"。所以,我打算送他们普洱茶。昨天晚上,我去超市,精心地挑选了茶筒,买了一些做成小碗状、裹着草纸的五年普洱。

昨晚,买完了茶回到家里,我坐在静室里,揭开茶筒,对着茶说了半天的话。我对茶说,我爱你们,你们属于整个世界,你们身上蕴藏着整个美好的大自然,你们代表我的心,到那一对老人身边去吧,带给他们吉祥、快乐和幸福。因为你们善美的存在,在你们的陪伴下,他们能天天高兴,时时安康。也愿所有的老人都能健康快乐,儿孙孝顺,善始善终……

这个可爱的早晨,我提着天使一样的普洱茶,走向了那对印度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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